我們再講弱其志。
我們的社會里,都很贊賞志向遠大的人物,認為這是積極正向價值觀。但在道家思想里,這只是事物的一面,而且是很不重要的一面,是細枝末節。只要立志,便已經著私了。要成為世界第一,要成為什么大人物,要發明什么新器物,要怎么怎么......所有的都有一個出發點,為了自己的三瓜兩棗,要么殉名,要么殉利,在名利之間,計較自己的得失寵辱,相互傾軋,在喜怒哀樂悲恐驚的漩渦里翻騰,為私所蔽,從而看不清事物的真相,大道的本體。人類的歷史,絕大多數人的人生不就如此嗎?著了私,便離道遠矣!
如果以大道為參照系,法天則地,與道為一,又何必去考慮自己那點三瓜兩棗,在寵辱得失的漩渦里翻騰。道之良能,其化若神,故老子曰:“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招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又曰“以其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這就是為什么《黃帝內經》里談到上古之時人民基本不會生病,能盡終其天年的原因。那個時候,天人合一,人民志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言行皆合于道,真人、至人、圣人遍地,乃是真正的大治之世。
常使民無知、無欲,夫使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先說一說什么是“智”?《現代漢語詞典》對智的解釋是:(1)有智慧;聰明;(2)智慧,見識?!爸腔邸钡慕忉屖牵罕嫖雠袛?、發明創造的能力。我們在拓展一點:我們的知識、經營的總和,姑且稱之為“智”吧。汗牛充棟、學富五車之人算是有知識、智慧了吧,但我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博學之人仍然有許多他所不知道的事物和知識。莊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我們是不可能掌握所有知識的,也就是說人的知識、經驗、見識和智慧都是有限的,是受到限制的。正如莊子所說:“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墟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蓖瑫r,我們的所謂“智”,總是帶有強烈的情緒色彩,如喜歡,厭惡。如果將這種情緒帶到治國理政中,結果會如何呢?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應該就是很好的案例,在抗疫初期,特朗普不采納科學家的建議,用己之智,甚至反對戴口罩,呼吁民眾注射消毒水抵抗病毒。結果呢?美國科技最發達,醫療水平最先講,但死的人最多,很打臉。對這種情況,《管子》中有一段非常精彩的論述:“明主不用其智,而任圣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眾人之力。故以圣人之智思慮者,無不知也。以眾人之力起事者,無不成也。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則身逸而福多。亂主獨用其智,而不任圣人之智;獨用其力,而不任眾人之力,是以身勞而禍多?!碧乩势障壬?,貴為地球第一強國總統,言行不合于道,結果一樣是失敗。寫了這么多,只想說明一個道理:我們所謂的“智”,乃是一己私智,離道遠矣!
同時,知識,其實是爭的利器。人與人之間的競爭、企業之間的競爭、國家之間的競爭,皆如此?!肚f子》曰:“知也者,爭之器也”。知識很重要,但相對與大道而言,枝葉而已。任何人都不可能掌握所有的知識,都是有局限性的,所以以自己的私智治國,那是危險的,如前文的特朗普。只有無為之治,才能做到因圣人之智、因眾人之智,不至于主觀主義,才能比較地妥當,更能得到更好的結果。
前面我們講了圣治的重要標準,如民不爭,民不為盜,民心不亂;也講了如何做到圣治地重要手段: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人民生存繁衍的基本需求,此乃“正欲”;除此之外的欲壑難填的欲望,乃“奇欲”,不是無為之行,也不合于道。最好的狀態是:必須的,不缺乏,奢侈的,不過求。過多追求,以智治國、以智傾軋,只會使天下囂囂然亂之甚矣!
故曰:為無為,則無不治。